先补个开篇词(全是抄的):
萧然一剑天涯路,魍魉乱江湖,九霄云深不胜寒,关山万里无归路。回看书林隐处,几多俊逸儒流,淡看虚名薄利,笑饮千秋。问,昔年王谢燕子,飞入谁家户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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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六界第一烧饼铺】——“胯昧”的由来
话说这烧饼铺,坐落在涯壁之上,四周开敞,观景甚佳。铺门前一张半新旧的风帆,上书“六界绝伦”四字,铺内案上供着“羊力大仙”,每日三炷香,去晦气,保平安。
饼铺的掌柜兼账房是位面目和气的老先生,姓梅,单名一个陆字。附近相邻小儿常拿他这个名字取笑,叫他“梅花鹿先生”。老掌柜倒也不介怀,不过是无奈的尬笑一番。
掌柜手下,有小二,小三,小四,三名打杂的。还有一位老友,说书的关先生,常在饼铺往来,拉着他的破胡器儿讨营生。
一日,这关先生,座于偏席,正在调琴。忽听得坐下宾客闲语,说着十八里铺饼公公家的糟心事。不由好奇,测过耳去听听。
“你说这饼公公,从屏东王府归乡,置办下这产业,可谓是家大业大,可惜了,哎呦叹!!!”
另一位宾客:“可不是吗,家财万贯又有何用?就养了这一个小侄女儿,本打算招个上门女婿,谁想到才过标煤,就让胯昧叼了去。”
“哎呦,可惜了,听说这姑娘唇红齿白,生的甚是娇嫩呢!”
几个同听热闹的小孩子揪住关先生“先生,先生,这胯昧是什么呀,会叼人吗?”
关先生一惊,这几个小孩的父母也是心大!他神知这妖物的凶悍,不堤防着,改日孩子真被叼去可就追悔莫及了。这位说书先生面虽黑,心却仁善,于是乎牵起了胡器儿,悠悠的唱了起来。
“话说自鸿蒙初开。极北有神明,宣奥义,捧明灯,故世人称其为奥丁。这位神仙坐下有两只神鸟,名福金,雾尼,福金司智慧,雾尼主记忆。这二鸟诞下乌鸦,乌鸦喜啄谷物,曾偷食与田垄,被农夫逮到,怒折其头。这鸟儿心生怨念,变化为妖物胯昧。”
“关先生,关先生,这胯昧长什么样子呀?”小儿捧着苹果一般的红脸儿,好奇的问。
“这胯昧呀!”
“断首之后,这妖物便胸化为目,肛化为口,吃喝拉撒,全从一个眼儿里出入,很是污秽。周身亦是散发恶臭,一里之内便可从鼻辨出。”
“关先生,关先生,那这胯昧又为何要叼走小孩呢?”
且听下回分解! —
【六界第一烧饼铺】——胯昧填海
书接上回,这胯昧又缘何会叼走小儿呢?
“话说这妖物失了头颅,从先祖福金,雾尼那里继承的智慧和记忆也就不复存在了。通体不过剩下消化系统,泌尿系统,能喷个米田共汁罢了。”
“一日,这妖物息在瓜田垄上,听着瓜农与几个过路妇人扯闲篇。说的正是这精卫填海的故事。”
〖“精卫”,其鸣自詨。是炎帝之少女,名曰女娃。女娃游于东海,溺而不返,故为精卫,常衔西山之木石,以堙于东海。漳水出焉,东流注于河。〗
“你说这帝姬精卫也是可怜,年纪轻轻就溺死了,也难怪心生怨念,要将这沧海填平。”
“胯昧没有头颅,只在腋下生了一对耳,偶然翅膀张开方能辨五音。这农人所讲的故事,它自然是听不清楚的。之依稀听到什么(昧)填什么(海),以为是说自己,于是一口叼起田垄上的小孩儿扔到田边的河沟中。只听得,噗通一声,小儿落水,围观的瓜众皆尖叫,四散而去。胯昧大喜,自此成瘾,常游荡在六界,衔小儿落水为乐,由已浪涛弥漫的博界居多,故有胯昧填海这一说法。”
关先生唱罢,收起了胡器儿。对着坐下小孩儿们眉间轻蹙,故作威严,问道“可知道怕了?”孩儿们一个个眼睛睁的溜圆,小脸吓得惨白。
关先生微微探身,笑道“知道怕就好,这胯昧恶臭,闻道异味儿需早些规避,可记得了?”
小儿们频频点头。
这位关先生,虽只是个小小的说书先生,却曾游历六界,身世成谜,他是和方人士?为何来这饼铺?就连与其相熟的梅掌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,只知其身世坎坷。偶然喝的酩酊大醉也曾说起平生,但也是断断续续不成章。
然而,即便渊博如关先生,能讲出这妖物“胯昧”的前生今世,却未必知晓更深层的因由。近日来“胯昧”作妖频繁,六界皆受其害。其中的根源却不在六界。
欲知后事,且听下回分解。
【六界第一烧饼铺】——百慕大
书接上回,就连这素来博闻强识的关先生都不知这胯昧忽来六界作妖的因由,旁人又怎会知晓。
但亲爱的读者,站在上帝视角上的你还是有权得知的。
千载之前,知界有一兴盛王朝,名曰亚力萨。国王亚力萨三世重学识,广纳天下名仕建起了亚力萨港。强盛一时,六界无二。
然而,点燃一支蜡烛,必投下一个阴影。盛世之下亦有危机。这亚力萨港西出三百海里有一片海域名曰“静默海”,一年之中九个月不起半点风,静默无浪,而剩下的三个月则飓风四起,妖浪横行。这三个月中,入静默海,即便你是神仙,也断无生还的可能。
亚力萨三世17年,国王预与博界结秦晋之好,迎娶海博群岛的辉页公主。送嫁的船队刻意避开“静默海”的风季,提早从海博群岛出发。
然而他们还是算错了。送嫁之船较日常的渔船体型不只大了一圈。“静默海”日常无风,船只往来只能靠人力催的,船队需在海上行驶数月,队中的劳力早已不足,因故,形成一拖再拖。终在即将行出静默海的一个夜晚,遇上了飓风,舵手在风浪中辨不得方向。整支船队,辉页公主,以及陪嫁的五十对童男童女,葬身静默海。
国王亚力萨三世大悲,为了不在让悲剧重演,他倾全国之力在亚力萨港建起了一座高耸入云的灯塔。然而,世事无常,就在灯塔即将完工之时,突然天摇地晃,一场地震毁了这灯塔,也彻底熄灭了亚力萨三世心中的最后一捧火,他疯了。他身为人间帝王,无所不知,无所不能,却终是斗不过天命。
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,亚力萨三世从灯塔的断壁残垣上跳下,坠入深海。亚力萨王国自此日渐衰弱,其历史也被从“六界全书”上抹去,无人记得。
在此后“静默海”变的不在静默,终年被浓雾及滔天巨浪笼罩。海中起一妖岛,黑石莅临。过往船只虽从步入静默海,却总能远远的看到这妖岛。
有善经商,买卖胡萝卜的兔界商贾常绕行静默海,遇此妖山便会出船祸。因此,这妖山也得了“共沉沦”的称号。兔子船员但凡见到此山,必默念祈祷咒语“慕了,慕了”以求多福。所以静默海也得了个“百慕大”的称号。 —
【六界第一烧饼铺】番外小剧场
时逢年末,六界各处都在拼业绩,梅掌柜虽淡薄也难免俗,央求着关先生写个打油诗给饼铺招揽生意。
关先生原不会作诗,一再回绝。奈何两壶白干下肚,又被梅掌柜吹捧了几句飘飘然了起来。诗兴大发,作如下文。
(你还真别说,虽不怎么好,韵是压上了。)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- 烧饼,烧饼顶呱呱。
拉完瓜来又拉花。
低眉俯首撩裙子,勾肩搭背羞答答。
大家快来买烧饼呀!
六界“唯一”,打着“灯笼”都难找的“无与伦比”的大烧饼呀!有空搬个“凳子”都来饼铺坐坐! —
【六界第一烧饼铺】——第一批难民
日已西斜,空中一团炽焰,夕阳掩映下山峦叠嶂都好似镶了一层金边。远处,胯昧哀嚎,声虽浑厚,却透出几分凄凉。
六界第一饼铺结束了一天的生意,掩上门板,悬了打烊二字。关先生团在角落调着他那把破胡琴。
小伙计竹芯还在忙上忙下的收拾,擦桌子,洗碗筷。年纪更小些的明镜,菩提则早已偷起了懒,躲在墙角玩起乐“荼靡幻珠”。
这荼靡幻珠是一种从犬界传来的小玩意儿。掌心大小,泛蓝透粉的颜色。只消得用舌头轻轻的舔一下,便会水汽弥漫,烟雾中升出一个幻象。好似是个缩小版的海市蜃楼。那幻虽美,却如荼靡,盛极知春晚,不过刹那芳华,顾名荼靡幻珠。
这玩意儿虽小,并不好得,是以要价甚高。小孩儿是断然买不起的,需好好表现,装乖买萌,从私塾先生那里考回一百分方能央求着家长买给自己。
菩提,明镜手中这个,是十八里铺那个张着方正脸儿的马货郎,不知从哪儿搞来的水货。虽较行货便宜了不少,但也费了这俩小子半个月的零花。
“我先来。”菩提一把抢过荼靡幻珠,忙不迭的凑到嘴边。霎时,烟雾四起,珠子中升出一个美人,站在水莲花中起舞。
这美人云鬓高耸,衣袂飘飘。迷蒙中回转头,巧笑倩兮 美目盼兮,看得人如痴如醉。就连一项稳重的竹芯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,围过来观瞧。
几个半大小子正看的入迷之,忽听得“砰!砰!砰!”的叩门声。菩提一抖手,幻珠落地,水雾嗖地一下收回球中。
“这么晚了是谁在敲门?”梅掌柜抱着一打账本从后堂出来。指尖墨尚未干。
几个小伙计也是一脸茫然。四个人,八只眼,望来望去也得不出结果。
“掌柜的”门外传来颤颤巍巍的声音。
“我们全家老小,长途跋涉而来,只求借宿一晚。”口气诚恳,闻之并无恶意。
梅掌柜忐忑,但还是拗不过心底的善念,移下一块门板观瞧。日已西陲,月尚未升,黑灯瞎火的也看不大清楚。只能辩得依稀是立着十数人,着短打,面容虽模糊,但瞧着并非崖界人士。
“掌柜的,求个好心,我们绝非歹人。是犬界过来逃难的,这外面有胯昧,孩子还小,实在是放心不下,怕被叼了去。求掌柜的行行好,收留一晚,只一晚就好。”
梅掌柜这人,出了名的好心眼,有时好到无原则。那位说书的关先生也是一个雨夜跑过来求借宿的,说出来没人信,来的时候竟一身血污,脸上还划了个大口子。最初也是央求着只留一夜,到如今却已经赖在这儿二十余年。滥好人至此也是无话可说。
如今,看着这门外老弱几人,小孩儿依偎再母亲怀中可怜巴巴的,老掌柜的又动起了恻隐之心。叫几个小活计抬开门板,放人进来。
油灯掩映下,这犬界人士的面容终于瞧的分明。的确是与崖界人不同。肤色更为白嫩,鼻梁更挺,鼻头尖儿红彤彤的。
“竹芯,给这几位朋友拿点水来。”梅掌柜吩咐道。
竹芯手脚麻利,半柱香不到便提着壶,拿着一打碗出来了。正在递水过去。只见这犬界人士打头的那位首领,抽了抽红鼻子,吸一口碗中水,喷起一团雾。
竹芯一愣,这雾气升腾,朦胧中恍惚看到一人,再定睛那人竟是自己。
这竹芯已有了大人的模样,本就是个清秀的小郎官,但这幻境中的人儿竟比平日对镜看到的好上千倍,他从不知自己如此看好!眼睛却似大了一圈,皮肤也更为滑嫩。这是他又不是他。那么近,那么真实。
菩提,明镜也惊的长大了嘴。荼靡幻珠倒是常玩,但如此美好的幻境却是头回得见。
“竹芯,你看这是你!”
“真,真好看呀!”
【六界第一烧饼铺】——乾达婆池
安顿好犬界来的朋友。梅掌柜温了一壶酒,从瓮低捞出一块老菜头,装在青瓷小碟中端到中堂。
“小楼?”
他极少唤关先生的名讳。但今晚,这个素来混不吝的家伙却对犬界访客有意回避,似是怀着心事,不免有些叫人生疑。
“要来喝一杯吗?”
两人行到堂中,坐定。
“我见你脸色不好,你素知六界事,但这犬界却极少提及。。。。”
“我可曾问过你不想回答的问题?”关先生打断了他,语调虽平和,却透着一股凉意。
沉默,漫长的沉默,耳畔只有胯昧的鸣叫依然声嘶力竭。
关先生抿了一口酒,缓缓地咽下肚,眉心紧蹙。“这犬界我儿时是去过的,只是不知今夕是否如昨?”
“你若是不想说。。。。。”
“无妨,憋久了,找个人说说也好。
“你可曾见过乾达婆?”关先生问道
“我知道,是一种精灵。听说过,见倒是没见过。”
“这犬界中有一乾达婆池,六界虽大,却只在那里能见到这种精灵。我儿时常在那池边看他们跳舞。说起来已经是三十年多前的事儿了!”
言罢关先生猛的抬起头。两人四目对上了,梅掌柜忽然一惊。这人平日总是黑着脸,满面尘灰,神色煞人,极少有人敢与他对视。没料到这人居然生得一对和气的桃花眼,相识多年,竟是才注意到。
事实上,梅掌柜并非第一次留意这双眼,只是时间久了,当年事早已模糊。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,他之所以会放满身是血的关小楼进来,便是因为这人脸虽凶,眼中却无半点杀气,平和的仿佛一湾秋水。
两人推杯换盏,喝到午夜,酩酊之时。关先生难得的说起了这犬界事。
“你可知那小破界地缘虽小,景致却甚是特别。背山面海,高山中有一口泉眼,吐一种带着异香的水,汇聚成一湾香江,环界一周,汇入那乾达婆池。那池中之水也似有香气儿,色泽更是奇怪,竟如乳汁一般混不透光,翻着淡淡的粉色。”
“那地界,就连植物都生的与别处不同。有一种奇树,名曰芝兰。这怪树,枝上生镜,每片叶子都光可鉴人。”
“你可知这犬界之人为何比其余五界生白嫩?吐出的幻境为又为何如此美轮美奂?关先生买起了关子。
“难不成与这芷兰树有关?”
“你看今日那人吐幻境之时,下嘴唇可是含的紧紧?那便是藏着这芷兰树的叶子。”
说罢,关先生放下酒杯,从腰中掏出个破烂烂,色退到几乎发白的锦囊。抖落一下,叮铃,掉出来个柳叶形的东西。
“你看,就是这个,他们管它叫绿镜。”
这关先生平日嘴紧,极少对人说起身家。偶然喝的酩酊大醉也曾吐露,但总是断断续续不成章。今日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到真是奇了,连梅掌柜都有些吃惊。
“老梅,你可听说过关玉楼这个名字?”
“似是听过”梅掌柜扶着额,在脑内搜索了一番“你说的可是30年前,有着香江第一美少年之称的那位?”
一拍脑门“对了!他也姓关,莫不是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他是我兄长。”
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。至此,梅掌柜不敢再多问,关先生也不想再多说。
只是不该提的都已经提了,难免前尘往事如奔潮涌上心头。那个曾经好看的少年仿佛并未走远。他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玉楼是在乾达婆池边,那时他还小,个子只到兄长的肩膀。
“等明日的戏演完了,你,我,你正芬姐,咱们三人拿了银钱游历六界去。”那话音犹在耳边,但斯人已遥遥难追。
【六界第一烧饼铺】——墨尊
悬崖璧上清泉涓涓流下,摔打出清冽的噼啪声。昨夜胯昧嚎叫了一整晚,如今也消停了。
竹芯提着木桶去打水。明镜,菩提两个小家伙在饼铺前那棵老杨树下拾掉落的木枝,做生火的引子。
这两个孩子还是心性未定,拾了一会儿就腻了。撸下杨树的叶子玩起了“拔根”。昨晚犬界妇人怀抱着的那个小童也跑过来加入。
有趣,孩童之间,即便是初见,只要能玩到一起就能瞬间捻熟起来。
梅掌柜摊开了账本,研了一池墨,提起笔杆子用舌尖润了润,正要落笔。却被前日那位犬界带头的首领打断了。
“掌柜的,昨夜多谢收留,无以为报,这两枚银钱烦请不要拒绝。”言罢,恭恭敬敬的在桌上排开两枚光灿灿的银币。
“客气了,只是。”梅掌柜皱了皱眉头“我知这犬界币难得,但。。。。。。”
首领霎时脸涨得通红“见笑了,我一家人在犬界经营多年,从未出过远门,净忘了这银币在六界并不通行。”
这犬界速来闭塞,与外界不用人烟。规矩也与六界他处不同,在此界买卖随心,从不估价。拿了东西,给不给钱,全靠买家自愿。故这犬界币极难得也极难赚。首领拿出这两枚银币原是好意,只是这犬币在涯界也确实是无法流通。
空气中涌动着一丝丝尴尬。
“你一家人昨夜休息的可好?”梅掌柜为了打破尴尬自行找起了话题。
“好,休息的好。”
“今后可有什么打算?”
“今后,哎,走一步算一步吧。”首领叹道“我一家原是造荼蘼梦珠的,与世无争,谁料的竟也有山穷水尽的一天。”
老掌柜早听闻犬界近些日子不怎么安生,但这山高水远的,也不知具体是何因由?
那首领见老掌柜疑惑,便解释了起来。
“半月前,那一个晴天,原本艳阳正好。但晌午刚过,西边忽起一团漆黑的怪云,那云散着一股臭鸡蛋味儿,一路急行,往这乾达婆池的方向飘来。本以为是天有异动。谁知这乌云压近,竟是数百只胯昧。我这也活了大半辈子,竟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胯昧。”
“这些个胯昧,口中衔着手臂粗的锁链,拉扯着一坨黑漆漆的山状物,那怪物体型硕大,通体笼罩黑烟,远远的也看不出形态。”
梅掌柜心下疑惑,这胯昧叼小孩倒是常听说,衔着个怪物,这倒是新鲜。
“老掌柜的,您可见过这胯昧说话?”
“从未,连听都未听说过”
“我也是那日才知,这胯昧中有一种体型较大的,约是寻常胯昧的三倍高,这妖物或是被人下了咒,竟然能说一口地道的六界官话。许是只有那一只。”
“那妖物逼着那些会造幻珠的匠人为那团黑漆漆的东西造幻境,再集幻境成海市蜃楼。“
“哎!可那东西实在是难看,拔光了乾达婆池边儿上的芝兰树,用尽了绿镜都遮不住丑陋。若要照着那怪物的模样造幻境实在是强人所难。那妖物见无人就范,就要挟说要叼尽是十里八村的小孩。”
“哎!我家世代以造梦珠为业,头一个就受到了波及。“
“您看”首领扬起下巴,指了指正在跟菩提玩耍的小童“若不是为了孩子,也犯不上离乡背井,连夜奔逃。”
“你说那胯昧衔来的怪物甚是丑陋,可到底有多丑陋呢?就连着芝兰绿镜都无用途。”梅掌柜问道。
“那怪物丑得煞人,谁还敢看第二眼?只记得色黑如墨山,上书十四个大字,除却君身三重污,天下谁人配墨衣。哦!对了,那会说话的胯昧唤那怪物——墨尊。”
哎,可叹,那怪物就停放在乾达婆池边上。恶臭熏天,连着一贯香喷喷的池水也遭了污染。”
【六界第一烧饼铺】——柴白氏
“不好了,不好了。”菩提叫嚷着,跌跌撞撞的冲进来。
“出事儿了掌柜的!马货郎养的那只黑猫把刘货郎的狗给挠了。”
梅掌柜被着个莽撞的孩童吓了一跳,湖笔落手,账本上沾了好大一个脏点。
“莫慌,把气喘匀了再说。”梅掌柜拍了拍这孩子的后背“到底怎么了?”
“那,那个马货郎和刘货郎枪老柴做的幻珠,都说要高价收。可能是估价杀红了眼,那刘货郎养的白狗儿冲着马货郎吠了起来。马货郎的黑猫大约是受了惊,下爪子挠了那狗儿,一脸都是血道子。”
菩提口中的老柴,就是前些日子那位与梅掌柜促膝长谈的犬界头领。这人也原不是什么头领,只是这柴氏家族中能拿主意的。
这柴家原是犬界望族,世代造荼靡幻珠为业。技艺精湛,在六界都是有一号的。大约是十年前,柴家与犬界另一大家族白家联姻。柴家的小少爷娶了白家的大姑娘,白氏自幼习得足尖舞,身姿绰约。柴少爷灵机一动,以舞入幻境,做出来的荼靡幻珠畅销六界。
也难怪两位货郎争着抢着要收购。挂着“柴白”字号的幻珠,绝不愁销路。况且这老柴正处于危时,自然不会要价太高。梅掌柜正琢磨着,老柴抱着一个筐从外面走了进来。
“真是要命,吵个不休。”
“还不是你那幻珠太受欢迎。”梅掌柜笑道。
老柴面露难色“答应了两家都供货。哎!恐怕还要多叨扰两日。”
“无碍的,我这人也喜欢热闹。”老掌柜笑的一团和气。
“这回请万不要拒绝了。”老柴从衣袖中掏出了一把崖界的货币。“你们崖界的银钱真有趣,尖角伶仃的,不像钱,倒像个金刚钻似的。”
既已如此梅掌柜也不便推辞了,收下来老柴口中金刚钻似的崖币。
“对了,老柴。”梅掌柜忽然想起头几日,关先生喝醉了吐的那番真言。老柴是犬界人,或许会知道点什么?
“你可听说过关玉楼?”
“怎么会没听说过。”老柴觉得这问题有些好笑“三十名满香江的第一美少年吗?
“哦,那他是不是还有个弟弟?”
“这个?”老柴歪头想了一下“似乎是有的。那人很神秘,据传他爹是只乾达婆。不过那也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,那会儿我还小,也记不得什么,你可以取问问我婆娘,她们女人对这些坊间传闻精通的很。”
言罢,老柴匆匆的咽了口茶。这造荼靡梦珠可不是件轻松的事儿。
柴白氏虽上了些年纪,可眉眼中还能看得出当年的风流,身材也保持的很好。远远看过去纤瘦窈窕,依旧是个美人。
晌午刚过,这柴白氏端着个装针线的小筐,坐在院落中缝改衣服。崖界地势高耸,正所谓“高处不胜寒。”小孩们的衣服是不够御寒的,遂拿出寻常过冬的衣物往里面蓄些新棉。
“柴夫人”梅掌柜客客气气的道“有件事儿想向您请教。”
“哎呀,这可当不起,我一个妇道人家没念过几天书。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不是问诗书,是问柴夫人一件犬界的旧事。”梅掌柜顿了顿“您可知这三十年前,名满香江的关玉楼是如何死的?他是否还有个同胞兄弟?”
“哦,您是问这事儿。”柴白氏嫣然一笑,腮边两点梨涡。
“我也是听长辈说的。那关玉楼有一半的乾达婆血统,生的比常人俊。十三学得琵琶成,名属教坊第一部。那风头是一时无二。”
“哎,只可惜这人眼睛生的好看,却瞎。瞧上了同班子唱花旦的女伶官。那女人原是贪图他唱曲能入这荼靡幻珠,赚得银钱比寻常人多。但再多也是血汗钱,能多的过那躺着收租就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员外郎?那女伶官攀了高枝儿便不在想理这关玉楼。奈何这两人还有一纸婚约拘束着,也不敢明面上挑明。”
“后来你知怎样?那员外郎为长长久久的霸占小花旦,竟然买通了班主。上台做戏时将道具换成了真家伙。我记得那日唱的是界牌关,使得是长枪。这一枪下去肠子都出来了。我那时还小,母亲死命捂着我的眼睛。”
“哎,也是可惜了。爱因早种偏葬恨海里。这世事无常的!”
“那他那个兄弟呢?”事实上梅掌柜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的是这个。
“他似乎是有个兄弟,也叫什么楼来着,年纪小他挺多。”
“啧!”柴白氏眉心轻颦“那事儿后就不见了踪影。不知道流落到何处了。冤孽呀!”
当夜,梅掌柜辗转反侧,一夜都睡不踏实。这关先生,关小楼,到底经历过何种困苦,他一个从出生起便诸事顺遂的,想都不敢想。
【小番外】
马货郎的扁担挑子就停在院外,那只刚惹了祸的黑猫正懒洋洋的躺在挑子上。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。
竹芯蹲在挑子前面选些洗手胰子之类的小玩意。忽见架子下堆着一排金色的葫芦瓶。
“这是什么?”竹芯问道
“这是洗头发的皂荚液。你要的话便宜卖给你?”
“我不要,这瓶上的小人太丑了。”
“哎~~~~~”马货郎长叹一声,后槽牙咬的紧紧,两腮鼓鼓,方正脸儿成了梯形。
“就是因为选错了包装,这金瓶皂荚液便宜都卖不掉。还有那雅芳斋的香粉,一包六块的牛乳酥糖。全都因为这点成了积压货。”
“小哥儿”马货郎对着竹芯笑了笑“要不你买你手里的胰子,我送你一瓶?”
【六界第一烧饼铺】——飞天牧牛
为了完成马货郎,刘货郎的订单,老柴这几日可谓是废寝忘食,昼夜不停的造荼蘼幻珠。这人也有几分傲骨,祖传的手艺不愿意将就,做就做最好。但要造这上等的幻珠费工又费时,累的这老柴黑眼圈都生出来了。
犬界人本就肤白,黑眼圈生在脸上越发明显,知情的看着心酸,不知情的反而觉得滑稽可笑。
前日,马货郎来取幻珠,看老柴这黑眼圈,实在是看不过去,便送了他一瓶碧泉斎的草药膏,敷在眼睛四周消肿散瘀。老柴扣了一块抹上试了试,果然好了很多。
“哎!”马货郎长叹一口气“本不是这东西效用差,不过是包装丑了些,就积压下这许多。你若喜欢,多给你拿几瓶。”
“不了,不了,公公道道做生意,怎好意思多拿您的。”这老柴也学会了客气。
又过几日,两位货郎的订单完成的差不多了。柴白一家也在计划着之后的行程。涯界地广人稀,陡壁纵横。在这饼铺逗留十数日竟也没叫胯昧发现了行踪。只是再待下去怕是要给这好心的老掌柜添麻烦。
“叹!这六界虽大竟无我一家容身之所”想到此处,不由心生感伤,鼻一酸,竟落下泪来。
老柴自觉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不像样子。虽四下无人,没人瞅见,但还是背过脸,急急忙忙的用袖子拭干。
然而,事实常不如人所愿,越是不愿意让人瞧见越是要大白于人前。
泪还未干,小菩提便举着根糖葫芦蹦蹦跳跳的进来了。“老柴,我四处找不到你,原来你在这儿呀!”
“你眼圈怎么红了,袖子上还湿了一块,你哭了?”
“没,没。”老柴很是尴尬。
好在菩提小孩子心性,也不上心。拉着老柴湿漉漉的袖子,眼珠子溜溜转。“我带你去看个奇的,天上有只牛在飞!”
天上有只牛在飞,这可是活久见!老柴叫菩提拉着袖子,拽到了屋外。只见涯壁边上饼铺众人站的整整齐齐。都出来看着西洋景儿。
只见碧蓝的南天上真的飞着一只牛。细观瞧,这牛与寻常的牛不同,肚皮鼓囊囊的,像是揣了个球儿。粗壮腰上还系着一条红色的丝带。
“这是知界人贩牛的手段。”关先生见多识广,如此反常规的事儿还是要由他来解释。
“这知界人善饲牛。给牛儿听曲儿,做按摩,养的甚是精致。只是这牛要运往六界贩卖则不那么容易。山高水远的,一路赶着这牛儿走,到了地方牛也累得干瘦,肉质又干又柴,有失品质。于是乎就有了这飞天牧牛的法子。将一根铜管置于牛口,将这牛身吹的鼓鼓。再以巫术加持,这牛就便飞了起来。你可见牛身上那条丝带,那上面写着收货人的地址。这牛儿在法术的驱动下会自己找过去。”
“关先生,关先生。你看,那边还有一只。”菩提兴奋的叫嚷着。
也是奇怪,这涯界人烟罕至,极少能见到这飞天牧牛的把戏。今日竟一口气飘来了两只。
且慢,是三只。
不,是四只。
我的天哪!竟然越来越多。到后来成群结队,几乎半边天都是。这群被吹鼓鼓的牛儿,腰间系的丝带竟然还分颜色。姹紫嫣红的,好似一到彩虹。
“关先生。这牛儿似乎越飞越近。”菩提兴奋的叫了起来。
岂止是越飞越近,几乎是直奔饼铺而来。
果然,不到半柱香的功夫,这群牛便纷纷而落,置于铺前。牛蹄一见土,咒法便解了。被吹的鼓囊囊的牛开始泄气儿。霎时间先赤后紫,恍若从耳鼻口中喷射数道彩虹。气儿一泄完,牛也便恢复了常规的体形。
“这牛难道是给我们的?”竹芯好奇的问。
梅掌柜行至牛前,小心翼翼的从一只正在泄气的牛身上取下丝带。对着斜阳,看了下上面的文字。
“柴先生亲启:阁下所造之荼蘼幻珠实乃人间至美之景。知界上下深慕阁下之神乎其技。特和七大家族之力,赠薄礼以表心意,忘先生笑纳。”
“老柴,这似乎是给你的。”梅掌柜捋了捋这丝带,递了过去。
此时,南天一到血光,突闻胯昧一声怪叫!
糟了!知界送牛原是好心,但怕不是暴露了老柴一家的行踪吧?
【六界第一烧饼铺】——胯昧横行
菩提和明镜从后院的晒架上偷了四颗红枣儿,堵住鼻孔。胯昧逼近,饼铺四周弥漫着一股臭鸡蛋味儿,实是难闻。
傍晚时,知界飘来了一群牛。不多时,这胯昧便寻踪而至,在饼铺上空盘旋。栖息于那老杨树枝上,久久不退散。
梅掌柜壮着胆,轻轻的掀开一块门板,从夹缝里往外张望。
只见院中那棵老杨树上息着一只胯昧。梅掌柜还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瞧这种妖鸟儿。那胯昧比夜枭还要大上一圈,通体黝黑,就连眼珠子都是黑的。此刻,日已西垂,一片昏暗下竟仿佛没生眼目。
这妖物的口生的更邪。由于是肚脐眼化成,寻常时紧紧嘬着,只露一个孔洞。孔洞四周布满褶皱。妖叫时,褶皱四散而开,露出其后血淋淋的肠腹以及一圈尖牙。
梅掌柜怕被发现,仅匆匆看了一眼便急忙掩上门。
“老柴,这胯昧怕是奔着你来的。”
老柴心下忐忑,垂着个头,小声道。“真不好意思,给大家添了这么多麻烦。”
“不要紧,只是这胯昧守着门口,你一家人想走恐怕都走不成了。”
小菩提急的涨红了眼,泪水一直在眼眶边上打圈圈“关先生,想想法子。”
“这胯昧体型不大,若与人单打独斗怕是难占上风。只是如今来了这许多,这妖物又凶残不惜命。再者这老柴一家,老的老小的小,只怕硬闯是行不通了。”
说罢关先生摇了摇头。“难!只怕要再琢磨琢磨,想个万全之策。”
真到了这山穷水尽的时候,就连一贯笑眯眯的梅掌柜也沉下了脸。眼睫低垂,直勾勾的盯着地上一块白日营业时留下的油斑。
关先生道“竹芯儿,你去后院看看,那里若没有胯昧盯着,可以让老柴他们从后面走。”
“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。”
“没用的,那胯昧盘旋于天际,视野开阔,怎会看不到后院。”
梅掌柜咬了咬牙,面色凝重,似是怀了很重的心事“哎,只剩下这一条路了。”
“老柴,你可真的是要谢谢我。”
饼铺上下以及柴氏皆疑惑。诧异的看向梅掌柜。
“竹芯,你先带菩提,明镜他们回去睡觉。老柴一家我自会保他们无虞。”
看梅掌柜胸有成竹的样子,竹芯自然不好说什么,拉着两个小孩便要回房。菩提还小,心浮气躁,事事都要冲到人前,自然不肯走。拉着梅掌柜的袖子叫嚷着“不困,不困。”非要留下来帮忙,被他一搞连带着明镜也跟着闹了起来。实在是令人头疼!
费了好大功夫把这两个小的哄了回去。已到午夜,周遭寂静,只偶尔传来几声胯昧怪叫。梅掌柜引着众人来到后堂,那里有一扇吱吱呀呀的旧木门,木门后就是饼铺存吃食的库房了。
梅掌柜拿出了一把磨的油光锃亮的黄铜钥匙,扭开了木门。又用钥匙尾端的圆环熟练的勾起地板上的一个木槽。拴上绳儿,向上一拉,便露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窟窿。
“这是铺子储菜的地窖,平日只有我一人出入。大家随我下来便是!”说罢便顺着窟窿口的绳梯爬了下去。
这一尺见方的洞口实在是小巧,稍肥硕之人恐怕就会卡住,上下不得。但入到地窖却别有洞天,四壁开阔,十余人下到其中竟不觉拥挤。
梅掌柜掏出火折子,点了一盏油灯,借着亮儿,用刚才那柄铜钥匙,在左侧的墙壁上轻轻敲打,一块一块的敲过去,偶尔还附在壁上听听,很是仔细。敲到中下方的几块,似有空响,回声微弱而浑厚。
“就是这里了。”
言罢,梅掌柜抽出一把寻常削水果的小刀,沿着砖缝精细的泥灰挖尽。众人皆没想到,这人的家伙事儿带的到齐全。
锋利的刀刃嵌入砖缝中上下颤动,不多时,这砖便跃出墙面半指宽。用力一拉便拿了下来。
只见这砖色泽青黑,扎实厚重。其测隐隐,竟有官府的印戳。居然是块正正经经的城墙砖,也不知这小小的饼铺掌柜从何而得。
从掘出的砖孔中往内看,黑洞洞的。拿过油灯来照照,依然望不到底。
“这后面有条隧道,直通崖底。”
“胯昧还在门外守着,动静不要太大。大家儿都学着我这样,轻着点。”梅掌柜回转头对众人说。“我去给大伙取些工具来。”
交代完毕,梅掌柜顺着下来时的洞口又爬了出去。关先生瞥了一眼,刚好瞅见老掌柜洁白的靴底儿。
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,这梅掌柜继承的是祖业,自打出生以来就从未离开过着烧饼铺,素来鞋袜不沾尘,连脚踵那一块都崭新干净。原以为这是个世间再单纯不过的人,却原来也藏私。
他经营这干干净净的买卖,要这密道干嘛?
【六界第一烧饼铺】——白蝙蝠洞
砖一块一块的撬下。其后的隧道终于依稀得见。
这隧道斜直而下,深不见底。梅掌柜抱来磨坊绑驴的粗麻绳子,首尾相连,牢牢的拴在一起。
“许还是不够长”又拿来装米粮的旧布袋,裁成粗条,拧成麻花牢牢的绑上。
事实上,那隧道并不太陡。壮年男子手脚并用也是能做到不借助外力行动自如的。只是这老柴一家,除了老柴本人和一个小家丁,竟全是老弱妇孺。梅掌柜临时造出来的这条绳子可算是帮了大忙。
关先生探路,梅掌柜垫后,柴家扶老携幼的在当中。纂着这条坚固的绳索,四周虽黑洞洞,心也踏实稳当。
这关先生早前走过江湖,手脚利索。片刻便探到了隧道的底端,连接这隧道的有一宽展平台。立于平台之上,四周皆是钟乳石壁。洞顶有一斧劈一般的裂缝,月光自裂缝中照射进来。四下低垂的石笋仿若结了一层冰霜,亦幻亦真,甚是壮观。
这高崖之下竟藏了个山洞,关先生来此定居也有二十年了,竟是此刻方知。
不多时柴家老小也探到了洞底。反倒是梅掌柜,让大家好等。一个成年男人,竟比孩童还不如。
却原来,这梅掌柜担心老柴一家路上少了口粮,非要背一筐下午刚烙好的烧饼给他们带着。他这一边攀着石壁,一边又要顾着那一筐沉甸甸的饼,手忙脚乱的。
这隧道是人工开凿出来的,本就狭窄,四壁又有尖锐的刀斧痕迹。加之幽闭之处不能生火,黑洞洞的。这一路跌跌撞撞竟摔出了一身的伤痕。
关先生觉得好气又好笑。
老柴一家本是逃难去的,行李当然越是精简越好。这涯界虽说是地广人稀,走上十数里也总能遇上人家。这一家人刚刚收了两位货郎的尾款,又不缺银钱。背一筐烧饼干嘛?反到会碍事儿吧!
也罢,梅掌柜这等“富贵闲人”那里逃过难?由着他去吧。
众人借着月光,从平台侧翼的缓坡下到洞底。这洞底阴冷潮湿,石缝间亦有涓涓细流。在此间行走,鞋袜是免不了要湿的。
老柴的小儿子年岁尚小,头顶还没长过菩提的肩膀。这孩子许是没受过这样的冷,原本红红的鼻头冻的青紫。鼻腔一阵痒,竟打出了一个震天响的喷嚏。这一声喷嚏不要紧,钟乳石壁上竟然镇下“落英缤纷”,霎时间洋洋洒洒,甚是好看。
形容是“缤纷”有些过了。事实上只是洁白一色。如这春日里随风飘落的梨花一般。
“莫慌,这是白蝙蝠,不伤人的。”梅掌柜道。
“刚刚那条暗道是我家先祖开凿的。先祖是最初发迹确实不怎么体面,所以凿出个密道来,用以防微杜渐。这洞,我儿时常随父亲过来。如今倒是几十年没下来了。”
众人顺着水流的方向行进,路极湿滑,所以走的很慢,大约走了一个时辰才看到出口。
此时,日已东升,天边露出了鱼肚白。为了躲避这胯昧竟是折腾了一夜。众人在谷底的一块赤色巨石下休息了一下,自此别过。
老柴自然是过不去这道坎,一脸惭愧的对梅掌柜道谢“还是给您添麻烦了。我们着一走,围在饼铺四周的胯昧可怎么办?”
“不要紧,反正也过了吃瓜的季节。饼铺这几日的生意淡的很,正好歇业修整几天,这胯昧寻不到人,自然会不会再纠缠。”
梅关二人目送柴氏一家走远。
次日,停了生意无事可做的梅掌柜又拉着关先生喝酒。
酒过三巡,关先生又开始口不择言了“我说梅陆,你可真是没溜儿。认识你那么多年怎不知你藏着这么一手?”
“还白蝙蝠洞,能耐了你!”
梅掌柜故作严肃状“我可曾问过你不想回答的问题?”
“你报复。”这关先生反应也是快。
“那好,我且问问你,你是不是找老柴他们打听我的事儿了?你干嘛不直接来问我!”
梅掌柜先是一愣,但见这人也未真的气恼,便耍乐了起来,捂嘴偷笑。
“听闻令尊是神仙一般的乾达婆,我说小楼啊!从你这儿怎么没看出来呀?”
“少耍贫嘴?”
“我看你这眼睛倒是挺好看的,就是皮糙了点,要不我问马货郎要点雪花膏,印着小丑人那种,反正他也卖不出去。”
“要涂你涂,我看你脸皮也不细。”
两人互相斗气取乐,喝了一宿。做朋友原本就应该如这般推心置腹。
【六界第一烧饼铺】——晋江源
几日后,寻不到老柴一家的踪影,胯昧果然撒了,饼铺又恢复了日常营生。
只是众人百思不得其解。胯昧为何这般执着于要给这黑不溜秋“墨尊”造幻境。这其中之奥秘怕是要到千里之外的晋江源方能寻得。
晋江源,崇山峻岭下觅不得一缕清泉。只知这水从山中来,汇聚成滔滔洪流,直奔东南而去。在这峡谷之中有一赌场,名流云集,甚是繁荣。
每日清晨,为谷内供应食材的货船都会停靠在江边的码头。一身臭汗的老水手会趁着难得的空闲下船休息,抽袋土烟,天南地北的胡扯一阵。老山羊是这群水手中最为沉默寡言的。这人年纪虽不大,做水手这一行却已十多年了,长年在海上,风吹日晒,相貌自然会老成一些,加之下巴上留了个古怪的山羊胡,众人都唤他“老山羊”。
此刻,老山羊正懒洋洋的靠在长凳子上吐烟圈。清早柔和阳光照射在他线条凌厉的脸山,一双长满老茧的大手握着一杆廉价的烟斗。烟叶子是上等货色,但常年在海上磕磕碰碰的,烟斗则无需费那银钱。
“老山羊,听说你这次出海险得很?”一个面生的半大孩子问道。
“哪一次不险?”老山羊兴趣寥寥。
“就是的,小孩子懂什么。你山羊叔叔走的那可是运胡萝卜航线!你们没见识过的哪里知道?这段路是要经过百慕大海的,那地界终年浓雾笼罩,偶尔雾被风吹散了又是滔天巨浪。每年从那里行过的十条船中就有一条回不来。”
“你这孩子只知道胡萝卜好吃,却不知粒粒皆辛苦。”一个脏脸花白鬓的老水手教育道。
“老山羊,这百慕大真有这么凶险吗?他们总唬人,我不信,我要听你说。”小男孩一脸天真。
老山羊望着这孩子水汪汪的眼睛,心下一软。
“哎,那百慕大海也没他们说的那么厉害。不过是有座生满黑石的妖岛,靠近那岛便会出船祸,躲开便是了。”
“可我听说你这次出海可不止撞见了一座妖岛?可有这事儿?” 脏脸老水手问道。
老山羊深深的吸了口烟。提及这段经历,至今想起来还后怕。
那日行过百慕大,本是照着惯常的套路绕岛而行。却突起浓雾将运货的船队包围。一片茫然混沌中,竟见前后左右四处起四座一模一样的黑石妖岛。
即便是经验丰富的老山羊也慌了神,只能跟着跪倒叩拜,默念那祈福咒语“慕了,慕了。”或许是海市蜃楼,又或许只是幻觉。那妖岛之上黑石林立的影枭山清晰如在眼前,迫的人背脊发凉。
黑石妖岛的幻影就这样立于海上十数日,船上的淡水几乎都要耗尽了。队中有只船的掌舵受不住了,妄图凭借经验硬闯,结果自是消失在浓雾中再也没有回来。
那一程真的是险象环生。那妖岛似乎有意要引导商船进入它设下的全套。若不是老山羊稳重,忍下一口气,只怕此刻早已葬身百慕大海。
老山羊十几岁便跟着大人出海,对水手这份事业充满了虔诚。只是如今看来这一行越来越不好做了。他低下头掂了掂腰间的口袋。这些年拼死拼活的,也是存下了些银子,不如去哪赌场中试试手气。若是真的赚到了,回乡取个媳妇,好好过日子,倒也乐得太平。
想到此处,老山羊抖了抖烟灰,收起烟斗。朝着赌场的方向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。
身后,刚刚那个一直追问他百慕大的小孩子紧紧追随。
“老山羊,老山羊,你还出海吗?你收我当徒弟吧?”
【六界第一烧饼铺】——盂兰盆会
七月十五是一年一度的盂兰盆节,也称中元节。这上元节是“天官赐福”中元节便是“地官赦罪”。
正所谓“七月十五庙门开,牛头马面两边排,阎王老爷当中坐,大鬼小鬼齐齐放出来。”
在鹅界的八卦馆过这中元节最为热闹,这里六界往来的包打听多。消息灵通,各种奇闻逸事传的那叫一个快。
还有一点,这鹅界人贪“洋气”,爱新鲜,六界之外,传来任何节庆习俗都会跟风儿,像模像样的耍起来。近年来,最流行的便是从东林国辉夜山传来的“百鬼夜谈”。
所谓的“白鬼夜谈”就是集合百人汇聚于屋内,燃一百盏灯火。百人中,每人需准备鬼怪故事一则,讲完了便灭一盏灯,灭道九十九盏停止。若是还有人意犹未尽,仍要玩下去则极有可能召来真的鬼怪。是故没人会讲过一百则。
恰逢盂兰盆会,这八卦馆中爱凑热闹的闲人摆开了阵仗。围坐堂中,玩起了这“白鬼夜谈”。所讲这鬼怪故事,自然还是绕不开这六界第一妖物——胯昧。
说来也奇,讲到第九十九则,刚巧轮到个年轻的画师。这画师游历六界卖画为生。前几日刚在那咸鱼牌坊的鬼市与胯昧做过买卖。一肚子苦水没出倒,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发泄心中郁结。
“说起来就一肚子火。”
“我本来好好的在咸鱼牌坊支摊子买画,突然就来了胯昧。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,有一种胯昧生的比寻常的块头大,立起来约有一人高,那种胯昧是会说话的。总共有三只,自称是什么,蜂蝗,雕哥,翼王。”
“那带头的胯昧,就是那个翼王,从屁眼般的口腹中吐出个脏兮兮的珠子,非叫我舔。我哪儿肯呀?给那胯昧急得,叼来只狗儿舔。狗也不乐意舔,他们吼它逼它舔。一舔之下到不要紧,那竟是颗荼蘼幻珠。嗖地一声,冒出了个,怎么说呢,大概是我这辈子见过最丑的幻境。”
那画师翻了个白眼“懒得形容!总之就黑漆漆的。”
“那个叫翼王的胯昧,许我重金,非要让我给那幻境中黑漆漆的,那个他们称作是墨尊的画像。我本是不愿意的,但又惧怕它们,可真不是为了那五斗米。咳!”
“但你说这单生意要怎么做?如实描绘,着实是丑。略美化些吧却又不像。这硬着头皮好不容易画完了。那打头的胯昧不满意,非让我改。您诸位给评评理,换个好看的自不是这番光景。”
“那后来呢?钱你拿到了吗?”有好事儿的问。
“钱,哪来的钱?那胯昧衔着画就跑。还丢下话说我画的不象,定金不要回来就已经算是大发慈悲了。哎呀!白忙活了一场,担惊受怕的,就落下了这俩钱儿。你们大可以问问这八卦堂的管事儿姨妈,我这人有钱的时候都是啃鸡腿下酒的,如今已经吃了一个月的阳春面了,哎!”
“您说那个幻珠中黑漆漆的墨尊到底张什么样儿呀!”大概是故事讲完了,还有未尽兴之人,便追着这画师问。
“白居易那《长恨歌》可读过。忽闻海上有仙山,山在虚无飘渺间。”
“只是那山并不是什么仙山,通体都是黑石头,上还流着炽焰脓汁,很是吓人。”
众人听了这画师的描述,反而更加迷惑,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?全然没听说过呀!
此时,偏坐上一位白须老道人突然开口。“我知道!”
“你们可听说过千载之前知界的亚利萨王朝?。。。。。。。。”
未等到话说完,一阵妖风起,最后一盏灯竟然被吹灭了。
霎时,四下漆黑一片,寒意骤起。隐隐有哀嚎声起来,越来越近。
“凡辱墨尊者立时暴毙!”
“凡辱墨尊者立时暴毙!”
“凡辱墨尊者立时暴毙!”
【六界第一烧饼铺】——齐聚饼铺
涯界,陡壁纵横,人烟鲜至。尤其是入秋之后,高处寒风凛冽,更是显得萧索。
这六界第一烧饼铺立于高涯之巅,交通并不便利,若不是仰仗着十里外的瓜田只怕也难做生意。原本入秋后断了瓜,生意也就日渐淡了。但今年的光景却不同往日,六界逃难来的行路人几乎把这饼铺撑爆了!
梅掌柜收拾好账本,呆呆的望着铺前那块半新半旧的风帆。“六界绝伦”四字在狂风中扭曲成团。
“嗨!世道不太平咯!”
“掌柜的,上条鸡腿!这人说我给他画像,他就请我吃一个月的鸡腿!”一个看似文弱的小青年大声叫嚷道。
“竹芯,给这位客官炸条鸡腿去。”梅掌柜吩咐道。
竹芯而办事素来稳当,接了任务便火速跑到后厨,一通忙道。梅掌柜伸长了脖子,也想听听这几位六界来的古怪人,到底聊些什么新鲜事儿。
“我跟你们说,那胯昧非但收了我的画不给钱,还不让人说实话!中元节那日,有位老道长无非是想给我们讲讲这海外黑山的来历,就因为这,就得罪了那胯昧,非说我们辱他墨尊。一日六次盘旋于那八卦馆之上,叫嚣着那墨尊威武,墨尊威武。这鹅界是待不下去了!”
“你这还算是好的,我们知界那才叫惨。我一个升斗小民,平日除了放牛就是去书馆,也没什么娱乐。不过是偶然看到那柴白家造的荼蘼幻珠,觉的惊艳。便吹了只牛给那柴先生送去。谁承想被那会说话的胯昧追着骂。非说那柴先生眼瞎,不肯给他盛世美颜的魔尊造幻境。我给柴先生吹牛就是他的同伙,要连坐。哎呦哎!”那知界人抖了抖衣裳。“喷的我那一身粪,洗了三天我还觉得又味儿呢。”
犬界人恐怕更是委屈,带哭腔的道。“要比惨你们可比不上了。我们犬界那香喷喷的乾达婆池如今都变粪池了。那柴家人走了后,胯昧非逼着我们给那墨尊做幻珠,不从就掀我的的货架,毁那些做好的幻珠。我是待不下去了,也出来避避。”
那犬界人言罢,吸了吸红鼻子。冲那画师道“你不是说我请你吃鸡腿就给我画像吗?你画美一点哈,等我加个绿镜。”
也巧,刚说到鸡腿,这竹芯便端着炸好的鸡腿出来了。“两个涯币,谢谢。”
犬界人原本洁白的脸陡然黑了“涯币?这。。。。。这可没有。”
“算了,我请了。竹芯给这几位客官放下吧!”梅掌柜道。
竹芯撅着个嘴,转过头小声嘟囔“听他们吹”。
其实,这梅掌柜倒不是大方,只是好奇,想听他们继续说下去。
“哎,对了,你们可知这胯昧为何如此执着于造着幻境?”
“这个,我知道。”一直没出声,垂头耷耳的兔界人突然开腔了。“头些日子听个运胡萝卜的水手说过。那人在我们那儿有些名气,他们都管他叫老山羊。”
“怎个说法?”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。
“那人说在知界与兔界相交的百慕大海,曾见过你们说的那黑石头造出来的幻境。说起来你们外界之人可能不知,兔界地缘狭窄,缺乏耕地,这作为口粮的胡萝卜都是走海路进口,而走海路,就必要经过那百慕大海。那地界儿是真有一座长满黑石的妖岛。长的与你们口中的墨尊一模一样,不过是体型更硕大些。”
“据那老山羊说,他在百慕大海见到了四座妖岛。那便是至少有三座是犬界照着那缩小版的墨尊造出来的幻境。在兔界人人皆知,那妖岛凶险异常,善吃人。过那片海域,稍有不慎,便会整船倾覆。想来,逼迫你们造那幻境就是为了迷惑更多海员,吞更多人吧。”
这番分析合理的很,但实在是令人背脊发凉。
“我也只是听闻,那老山羊说完这段就去了赌场。再之后,那赌场居然炸了。你们说,邪不邪门?”
【六界第一烧饼铺】——美兰楼生死局
那兔界人也没再多说。当日赌场内所发生之事,没经历过的,自然无从知晓。他只知,抽完那袋土烟,老山羊与那个孩童便去了兔界最为知名的赌场——梅兰楼。其后,那地界竟然炸了窝。往来的六界赌客,无论你是何方神圣,家中如何有财有势,都被拘禁至那廿二区的牢狱,失去自由,沦为胯昧之囚。
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呢?咱们慢慢说分明。
那日,老山羊头也不回的走向那梅兰楼赌场,那个不断央求着要给自己做徒弟的孩子,他看都没看一眼。心下想着“求又有何用呢?我是不会再出海了。”
事实上,老山羊心底有块软肋,那就是家乡那个曾与他订过亲的姑娘。
那姑娘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,老父得罪了权贵,被迫辞官还乡。虽说是家道中落,但到底是见识过富贵的,在乡下地方难免还是显得娇气,肩不能挑,背不能抗。常叫那些村头乱嚼舌根的妇人指指点点,说三道四。老山羊终年漂泊在外,总是担心她受人欺负。
算起来,三年前她便已过标煤。答应好了要回乡娶她。却每每只能借鸿雁传情,实在是太想给她一个好生活。
如今,似乎也没有没有别的出路了,只能放手一搏。
“入美兰楼者请戴面具~~~。”一个悠远而浑厚的声音从高墙内飘了出来。
“入美兰楼者请戴面具~~~。”
细碎的脚步声,两排提着素面白纸灯笼的人远远的走过来。这些个人身量相似,皆带着面具,看上去好似那齐天大圣一根毛儿上变化出来的。
“入美兰楼者请戴面具”打头的两人将胖丁面具递给老山羊及那个孩子。
老山羊将面具扣在脸上,系好绑带。将下巴上古怪的山羊胡往里掖了掖,回头望了望那孩子。“你还要跟着吗?”
“你不答应收我做徒弟我就一直跟着你。”这孩子很是执拗。
老山羊无奈的笑了笑,算是在心理默许着孩子跟着自己。也跟不了多久了,这一局赌完,无论输赢都是要还乡的。水手生涯,纵然辉煌过,但也终将结束。短短一瞬间,心绪万千,只是种种心事都被藏在面具之下,也看不出个所以然。
两人并排走入了那美兰楼。
美兰楼素有六界第一高楼之称,并不是这楼真的高。只是立于谷内一高壁,又修的细长陡峭。一眼望去仿佛直戳天际。
由那提灯人引着从正门而入,远远的便闻到一股臭气,像是放了一个月腐烂变质的鸡蛋。
“好臭”孩童将小手叠在面具上,紧紧的压住。
“嘘!是胯昧。”老山羊抚了抚他的头,淡淡的道。
只见那金壁辉煌的赌场中人潮涌动,如往日没什么差别,只是在角落立着几只黑漆漆的胯昧。
这妖物的脑袋原是被砍掉的,没处挂面具。只能用绳子系在那段光秃秃,肉乎乎的脖子上,很是滑稽。
这面具戴与不戴真是没有任何区别,任谁看都能认出那是胯昧。老山羊自诩是见过世面的,也差点被眼前所见逗乐了。实在是愚蠢的可怜。
“押胡萝卜了,押胡萝卜了。买定离手!”
老山羊背着手在这赌场中转了一圈,看了看规则,找了张宽敞的长桌座了下来。他这个人常年在海上,观风望雨,连变化莫测的气候都能了若指掌,看这些赌桌上的勾当仿若儿戏。围观了几局便看出了门道。
“三根胡萝卜,押小。”老山羊胸有成竹。
小男孩立于他身后,直勾勾的望着赌桌。
“开,小”
果然让这老山羊押中了。
好眼力,再加上大约是冥冥之中得了什么庇佑,这老山羊手气极佳,连着押中了数局,赢来的胡萝卜装满了一大兜子。若不是面具遮盖着,大概要笑出声,好日子似乎就在眼前了。
然而,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,得意那少少一点,若是遇到胯昧也能给你搅和黄了。
老山羊越战越猛,同局的胯昧自然是输的越来越多。那领头的胯昧怒火中烧,一个腾挪,跳脚飞起,直冲向老山羊和那孩童。
一股臭气扑面而来。
还来不及捂住口鼻,那胯昧已落于赌桌之上。利爪将桌上的胡萝卜抓的稀烂。
“你不是能耐吗?我来跟你赌一局。”胯昧嘶吼道。霎时,粪汁喷了满桌。
老山羊虽是个见过世面的,心下也难免忐忑。故作镇定的言道“你要赌什么?”
胯昧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珠儿,瞥见了老山羊身边呆立着的小孩儿。
“不跟你掷骰子,就赌着孩子。”
“这孩子若是能将美兰楼内所有的人逗笑就算你赢,若不然就算我赢。”言罢,四下寂静,无人敢发声。这胯昧测过头,用羽毛一般乌黑的眼珠子瞪向那孩子。
嘬的紧紧,仿若肚脐眼般的嘴忽的张开,露出一排尖牙后血淋淋的肚肠。“怎样?你这小子怕了吗?”
“你,你嘴好臭。”这孩子一个没忍住,竟说了句实话。
霎时间,仿若投下了一枚地雷,楼内之人哄笑不止。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。”
声可震天。
【六界第一烧饼铺】——监禁
老山羊当水手多年,自诩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。可这回却在阴沟里翻了船,也不能责怪那孩子,本不关他的事儿,碰上胯昧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的恶运。
“老山羊,对不起。我不是故意说那胯昧口臭的。”
“不怪你,胯昧要找麻烦,任你说什么都沒有用的。”老山羊叹了口气望向高处的铁窗。
一招不慎,身陷囹圄。这辈子,就算是做梦也未有过这般“运气”。
“哎,哎”
“我听他叫你老山羊,你可就是那个在海上运胡萝卜的老山羊?”一个好事儿的悄摸摸的。
面具遮掩之下,谁都看不到谁的脸,这认与不认全凭自身。但老山羊觉得没必要隐瞒,既然那孩子已经叫出来了,瞒反而显得心虚。再者“老山羊”这三字本就不是什么大名,也不过是个外号罢了。
“正是在下,请问阁下是?”
“我姓解,单名也是一个解。你叫我解解便是。”面具下依稀可见笑眯眯的眼儿。
一旁有人哄笑“别听他的,他叫解解?那我们全都叫解解。”
“哈哈哈,不如都叫兔子解解算了。”
“哎,我说你们别笑!叫什么不重要,重要的是你若真是老山羊,给我们讲讲海上之事可好?”
凑热闹的都围了过来,那胖丁面具都遮不住着一张张八卦的脸 “对呀,对呀,你给我们讲讲那百慕大海的事儿?”
“有什么好说的,无非是遇上了海市蜃楼。我这几日嘴皮子都快磨破了,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想听这段?”
“听个新鲜呗,毕竟那百慕大海可不是谁都敢去的。”那人说罢,回转身,看向四周。“哎,我说诸位,咱们反正是关在这里,虽说是没了自由,到底是吃喝不愁,不如咱们聊聊这六界事。”
“我可是听说狡兔三窟,咱们这里囚着的兔子解解想必在六界它处也有窝吧。不如咱们都说说,互通下有无,大家看可好?”
若论起贫嘴,只怕六界之中数兔界人为最。这群被囚的兔子,面具之下彼此并不相识,甚至不知是人是鬼,竟然也聊的甚是起劲。一会儿谈谈美食美酒,一会儿说说绝色美人。好不快哉。
就连那看大牢的都忍不住掺合了进来“嘿!你们说那个添香居的桂花糕真的有那么好吃吗?”
“我觉得挺好,就是有点甜。”
“你试试配上雨前的碧螺春,这茶淡雅,不抢桂花的香味。”
“哎呀,还是,这位解解还是你懂行。”
“哪里,哪里,不敢当,不过是多吃了几年干粮。哎,对了,听闻涯界有个六界第一烧饼铺,瓜很是有名,要不是这山高水远的我还真想去尝尝。
“等放出来了,我跟解解一块去。”
这群话痨兔界人谈天说地,彻夜不休。还在那这牢房内铺画地为桌,搞起了赌局,拿麦子竿当胡萝卜,玩的甚是起劲儿。这廿二区的冷冰冰,黑漆漆的牢房一时间竟热闹的恍若美兰楼。
“哎,我说那个牢头。能不能帮忙打听打听,什么时候放我们出去?”
“放你们出去?我也想呀。可惜那胯昧不让。”牢头无奈的摇了摇头。
就这样一日复一日,大概过了月余。
突有一日,这牢头带来了“一好一坏”两个消息。
“什么消息呀!别打哑谜,快说了吧?”兔子解解们好奇的问。
老头苦笑道“那我还是先说好消息吧!”
“你们呀,自由了!”
“那敢情好,解解们,咱们回那美兰楼再杀上它一局。”
“这。。。。。。。恐怕有点困难。”
牢头一脸无奈,眉头皱的仿佛能夹死苍蝇。
“那胯昧说,你们去哪儿都行,就是不能回美兰楼。最好兔界也别待。若让它们撞见了,见一次,喷一次。”
“喷什么?”
“自然是喷粪。”
惊天噩耗!
这世间纵有千般好,总好不过熟悉,温暖的老巢。赶兔子出窝的事儿真是下作的紧。面具遮掩,兔子解解们脸上是何神色一时还看不出来的,但想必是不会太好看。